把名字刻进大山
■北部战区空军某雷达站中士 冷广发
我所在的雷达站驻守在一座高山上,山上有一块峭拔但岩面相对平整的石壁,上面刻着密密麻麻的名字。细数下来,已有数百个。几十年来,这些名字与这座山已浑然一体。
2021年3月入伍后,新训结束下连来到雷达站,我的名字也被刻在石壁上。今年2月27日,连队组织我们几名面临复退的老兵给自己的名字重新描红。这是雷达站的一个传统,每个人刚来到站里或即将离开时,都要给自己的名字描红。
山顶的风还是像我第一次到来时那般呼啸。站在石壁前,手握浸满红墨汁的毛笔,刚描完第一笔,我的眼前就开始模糊。这山,这石,还有山里的人,我都舍不得。于是,我递交了留队申请,想继续守着这座山。
高山雷达兵,就一个字,‘高’。站得高看得远,站得高标准要更高……给名字描完红,就意味着扎下根,成为大山的一部分。两年前刚下连时,班长把我们带到石壁前。说来奇怪,听着班长的介绍,看着自己的名字刻在石壁上,我心里的忐忑竟忽然间消失了,心安稳了许多。
心是安稳了下来,但成为一名合格的雷达兵,还需要付出很多努力。我是大专毕业后应征入伍,比同年兵年龄大了不少。年长几岁,我自认专业训练也该走在前面。我每天加班加点练习,可第一次考核时未能达到跟班要求。看着战友们跟着班长上机实装跟班,我的心像猫挠一样,又着急又羡慕。
一天,体能训练结束后,班长拉住我说:广发,加练点课目。冲山路怎么样?冲了5个来回后,班长和我躺在山顶上,呼呼直喘气。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,班长给我讲了一个故事。
之前,站里来了个新兵,成了炊事员心有不甘,炒起菜来乒乒乓乓。他的班长耐着性子手把手教他。一天,他发现班长胳膊上有好些水泡。原来,班长为了给大家改善伙食,自学炸油条时不小心烫伤了胳膊。当个炊事员你那么拼干什么?这名战士一阵心疼。班长说:无论什么事,坚持一下就成功了。后来,这名战士的烹饪水平越来越高,听说退役后干得也不错。
茧越厚,破茧后展开的翅膀越有力。班长指了指石壁上的一个名字,就是他。我明白班长的用意,内心很感激。半个月后,我通过了考核,达到跟班标准。
从山上的营房到山顶的阵地,有一段台阶,落差只有10米,却因为近40度的坡度建了99级台阶,大家都叫它冲锋路。第一次看见班长们向上冲,我很纳闷:99级台阶,走上去都有点喘,为什么要跑上去?早点出发,不就不用跑了吗?班长摇摇头笑着说:你一值班就知道了!
开机即战斗,战备即备战,后来我终于明白,这是雷达兵的常态。空情从不会提前打招呼,我们必须分秒必争,以最快速度冲上阵地就位。班长曾指着石壁上靠前的一个名字对我说:这是咱们的老站长。前些年,营区在半山腰,离阵地差不多有两公里。那一次,上级凌晨通报有不明空情,老站长接完电话,拿着手电筒一头钻进黑漆漆的山路,一路上摔了好几个跟头,冲进方舱就迅速进入战备状态。不论白天还是黑夜,不论正常值班还是战备值班,咱们雷达兵一定是冲锋的姿态。再说了,‘冲锋路’上不冲锋,咱还当个啥兵?
对高山雷达兵的使命认识越清晰,我的脚步也越快。冲锋,不断缩小自身愿望和能力素质的差距;冲锋,向着终点——方寸荧屏,我的战位。
递交留队申请那天,我来到石壁前,对着大山、对着班长口中的一个个他,对着两年前的我,大声把留队申请读了一遍。他们见证了我的成长,见证了我如何收获黝黑的皮肤、结实的身躯还有坚韧的意志。
离队前两天,连队宣布留队命令。听到冷广发3个字时,激动之余,我很快安下心来。扭头看着窗外弥漫山间的云雾,我的心格外澄净。
我的根已扎在这里。我与大山,难舍难离。
(徐梦玥、朱才运整理)
(原文刊于《解放军报》2023年3月25日读者之友版,内容略有删减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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编辑:李露






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