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们以前很少走进博物馆。这对中国来说非常可惜,因为中国是世界上唯一一个不间断的古文明。我们的文物对此一直有着非常准确、客观的表达。你怎么知道?你只能走进博物馆,要经常去。
——马未都
花飞飞懒洋洋的,布能豹神气凛然,荣荣走来走去,三只猫一起站在观复博物馆的一张大圆桌上。
周围,来自北京市海淀区中关村第三小学四年级的学生围坐着,偶尔,他们探出手来摸摸猫,大部分时候,和猫一起认真听马未都老师讲猫国小史。
马未都其实很少能有机会,和这么大小的学生接触。在他印象里,小学生们还是排排坐,把手放在背后的样子。因此,当他刚刚认识这群孩子的时候,他也吃了一惊。
这一班37个学生,孩子们擅长橄榄球、冰球、街舞、画画、芭蕾,许多同学在国内外大赛上拿过奖。他们活泼可爱,敢于表达。小男孩王梓童的自我介绍竟然是:优点是善于发现自己的错误,缺点是知错不改。
马未都这次给孩子们讲解的课文,是老舍的《猫》。但他不止讲猫,也讲了疼痛、幽默感和博物馆。
《猫》的哲学:痛感和幽默
马未都和同学们讲老舍的小说风格时,提起了幽默:在生活中,你们会慢慢地学会幽默。一个幽默的人在社会上是非常受欢迎的。你们要想提高自己这方面的能力,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多读文学作品。
老舍的《猫》里写,小奶猫撞着桌子也不知道疼。讲到这里的时候,马未都告诉学生们:记住一点,疼一下不是坏事。
痛苦有很多种,疼痛是最基本的一种。疼,是你人生中非常重要的感受。疼一下不是坏事。
将来你会有成功的时候,也有不成功的时候,那就疼一下。你走向社会,有顺利的时候,也有逆境的时候,又要疼一下。
据说有一种病很可怕,就叫做不知疼痛。没有疼痛,会失去知觉。有人不知道疼,拿手直接摸火没感觉,那太可怕了,会让你丢掉性命。
疼痛是一个好事,不管是生理上的疼痛,还是心理上的疼痛,对你们的一生,都是一个重要的提示。
——马未都
有同学问,为什么老舍的猫可以出走一天一夜,马未都由此展开,聊起自己小时候在老北京养猫的乐趣:
老舍那个时代养猫,跟我们今天完全不一样。过去北京没那么多高楼大厦,都是平房。
我小时候姥姥家养猫,在门上开一个猫洞,猫来回钻,进屋出屋。它贪玩,一天一夜不回来很正常。有的人急了,就满四九城地去找这个猫。有时候你都放弃找它了,隔几天它没准又回来了。
今天养猫,猫很舒服,有猫砂,有猫食,我们家的猫除了猫食什么都不吃。过去你吃什么它吃什么,你一眼没看,把你那碗饭给吃了。尤其是吃鱼。
但是那时候的猫,一旦看见老鼠,它一定要抓它。现在的猫不行,现在的宠物猫,见到老鼠不认得,有的跟老鼠还玩得很好。我们都看过美国经典动画片《猫和老鼠》,这个是一个全世界都看得见的现象。
——马未都
猫从未真正被驯化
老舍爱猫。
爱养猫,也爱写猫。除了写《猫》,他还写过《我们家的猫》、科幻小说《猫城记》。
在他丹柿小院的书房门口附近,有一个猫洞,方便猫自由出入,这样会让房间的保暖性变差,但老舍不在乎。
在老舍先生理想的家庭中,一定得有猫:屋中至少有一只花猫,院中至少也有一两盆金鱼;小树上悬着小笼,二三绿蝈蝈随意地鸣着。
马未都也爱猫。他的观复博物馆里有37只猫,恰好和北京市海淀区中关村第三小学的这班孩子们的数量一样。这37只猫本身,也和这些孩子们一样,各有各的性格,各有各的擅长。
马未都带着孩子们,在观复博物馆和猫咪们亲密接触,介绍给孩子们:这只是大鼻子情圣,因为鼻子特别大。这只是花飞飞,脾气特别好。这只是布能豹,是一只豹斑猫,它特别瘦特别好看,可以随便摸,但就是不能抱。
在观复博物馆的大圆桌前,马未都从博物馆中拿出了几种与猫相关的藏品,和同学们讲起了猫国小史。
孩子们听讲的时候,三只观复猫就在一旁漫不经心地蹭课。
猫的驯养始终是一个非常神秘的事情。
近年来英国地研究表示,猫之所以会接受人的驯养,其实是猫的选择。
人进入了农业社会,建了大型的谷仓,田野中的老鼠于是有了不愁吃,不愁喝的谷物。老鼠聚集在谷仓之中,猫的狩猎活动和范围就有了定向的指标,所以猫就亲近了人。
看起来,它们跟人一起生活,成为了人的宠物。事实上,它仍然在顺行它自己的野性。猫从来没有真正被驯化。
狗的驯养是非常完整的。狗的祖先大约是某一种灰狼,我们能够从基因上发现,它可以听得懂人说不,不可以。而猫是永远不可能听懂的,猫没有这样一个驯养机制。
——马未都
至于中国人养猫的历史,马未都通过文学作品来解释。
中国唐诗中,涉及猫的诗句寥寥无几。元稹有一句:停潦鱼招獭,空仓鼠敌猫。
但在宋元以后,猫在文学作品中多了起来,宋秦观写过雪猫戏扑风花影,动感十足。
陆游是出了名的猫奴。他写了一堆诗给猫,最有名的是溪柴火软蛮毡暖,我与狸奴不出门。
陆游还特别喜欢给猫起名字,什么粉鼻雪儿小於菟(wū tú)(小虎)之类,他还写了好几首诗赠猫。给猫起名字,大概就是将猫视为家中成员了。
《狸奴蜻蜓图》
宋代人也开始画猫。马未都向同学们展示了几幅仿制的宋画。譬如台北故宫收藏的《富贵花狸图》、《冬日婴戏图》,日本大阪市立美术馆收藏的《狸奴蜻蜓图》等等。
《冬日婴戏图》
没有动物人也会嗝屁
在这堂课的最后,马未都特地带着孩子们走进了观复博物馆,在博物馆中寻找与动物有关的文物。
马未都认为,让孩子们走进博物馆,是我们审美教育的必须。尤其是在中国这样一个有着五千年历史的文明古国,如果孩子们不主动地、频繁地走进博物馆,那就太可惜了。
我们中国人,在整个星球上最早发明了陶瓷。用景德镇的高岭土制造出洁白如玉的陶瓷,那是1000多年以前的事情了。
当中国人能够捧着洁白如雪的碗吃饭的时候,整个欧洲还在中世纪的黑暗当中,所以,我们的文明是一点一滴积累的。
博物馆是重要的美学教育基地。但我们以前很少走进博物馆。这对中国来说非常可惜,因为中国是世界上唯一一个不间断的古文明。
五千年来,我们的文明一直有着非常准确、客观的文物表达。你怎么知道?你只能走进博物馆,要经常去。文物数量大,门类多,一个人想短时间记住它是很难的。你说记住它有多大用?没有用,但多了就有用。
——马未都
我们为什么要学习《猫》?我们为什么要了解动物?为什么要把动物镌刻、记录在文物上,让世世代代的人们了解我们与动物的关系?
马未都最终以人与动物的关系总结了这两天的课程。
我一直在说猫之间的关系,就是我们人之间的关系,猫的江湖就是人的江湖。
通过我们近身的这些动物的养育和观察,我们知道它们是弱小的。我们强大的人类一定要对弱小的动物予以保护。今天全世界任何一个动物,在人类面前都是弱小的。你不要看老虎厉害、狗熊厉害,在动物园里它是很弱小的。
人如果不保护动物,它迅速就会进入灭绝,这个星球上很多动物就会失去。这100年来动物的灭绝速度是惊人的。
我们人类实际上是在最后关头,发现了人与动物之间的关系不能破坏,没有动物,人也会嗝屁了。







